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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的目光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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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树叶的离去不是风的错,皱纹的深陷不是年轮的错。当你看到那位老人沧桑的目光时,就会明白岁月的辙痕会说话。

沧桑的目光散文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在光明路街道的拐角处每天这个时候都坐着这样一位老人,他大概有六十几岁,经常穿着一件破旧的蓝夹克,头戴一顶解放军帽,肩上斜挎着一个有点泛白的帆布包,目光呆呆地望着马路上拥挤的车辆和行人,因为光明路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所以同一时间总会看到他。

那天黄昏,寒风刺骨,树枝上作最后挣扎的几片叶子被凛冽的狂风吹得一个跟头不见了踪影,马路两边的广告牌也东倒西歪,冻得瑟瑟发抖,沙沙作响,行人几乎都藏了起来,街道上显得冷清多了。我绕过街道拐角处时,看见那位老人缩作一团,蹲在墙角跟,当我经过他身边时,听到他哆嗦呻吟的声音,我便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貌似熟悉却很陌生的老人。已是初冬季节,但他仍穿着初秋的单薄衣服,无助的眼神木讷地注视着空旷冰凉的水泥马路。我的心不禁地悲凉起来,一阵震颤之后不停地寻思着:他年龄也大了,天这么冷,怎么不回家呢?再看看老人沧桑的目光,流露着辛酸的过往和无望的现在,苦涩与无奈爬满他干瘪而枯黄的脸。

我在寒风中裹紧大衣,然而心里还在捉摸着那束让人同情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已到了家门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之后,老公打开了门,他一边接过我的包,一边埋怨我敲门的声音太大了,我深吸了口热气忙说道:“天这么冷,可是光明路口竟然还坐着一位流浪的老人,他穿得那么薄太可怜了,老人到底有没有家人呀?”老公一脸茫然道:“你在说谁呀?”“就是我们每天晚上在十字路口看到的那位坐着的老人。”

“哦,他呀,他家就在我们老屋旁边的一条巷道里。不过……”老公欲言又止,在我的再三逼问下,老公才对我讲起了那位老人的故事。

原来老人名叫张青,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就在老城中心的一条巷道里,他年轻时好吃懒做,哥哥和他分了家,他便靠父母留下的一座院子生活。由于他整天游手好闲,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也跑了,从此他便成了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也是好景不长。冬去春来,他家的面柜子开始空荡荡,里面虫子打架不止,油瓶也是倒不出一滴油,哥和嫂子见他强壮有力却坐守空山,所以一碗饭也不接济于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外出打工混口饭吃。

一年又一年,时光仿佛很短,短到就如岁月长河里一簇小小的浪花,回眸时,瞬间即逝;一岁一岁,时间又好像很长,长得可以包裹一个人的幸福与忧伤,回首时,泪流满面。他就这样在外一晃便是二三十年,刚开始他在建筑工地上干活,但他干一月半月就嫌累,吃完了工资再去干,因此几十年来一分钱的积蓄也没有,几年才回来一次,回来时也是两手空空。近几年,老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随着城镇化建设步伐的加快,大批的务工人员携带妻儿老小像蚂蚁搬家似的涌进老城,这时城里的房屋出租生意火爆起来。他嫂子是个精明强悍的泼妇,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她一人说了算,他哥在他嫂子面前只能是唯唯连声。他嫂子看到如此红火的出租屋市场,就动了歪脑筋,打起了小叔子院子的主意,她看准了小叔子的.小独院,于是就把小独院占为己有,全部租出去挣钱。他哥说:“这怎么行,张青回来住哪儿?”“这怎么就不行呢?反正那懒汉的院子空着好多年了,你怎么就死脑筋,一点生意意识都没有,我们家门前不是还有一点空地吗,就在那儿给张青盖一间小屋让他回来住。”他嫂子板着脸说。“张青也上了年纪了,不能就这样孤孤单单一个人,我们得给他张罗一门婚事,得让他回家来有一碗热饭吃才行。”

“别做白日梦了,自从他那媳妇跑了之后,这都多少年了,你不是也给他说了好几家吗,可是有哪个女人瞎了眼会看上他呀。再说呢,他是成年人了,他的事自己都不操心,你瞎操什么心?依我看,你那窝囊废的兄弟只能打一辈子的光棍了,其他的事我不管了,你明天就动工,我明天去收拾那院子,得赶快把它租出去,说不定还能租个好价钱。”她摇晃着臃肿的麻袋腰笑眯眯地去了。

他哥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无奈之下只能在自家门前给弟弟盖了一间小小的茅草屋。那年春节张青回来了,他一进自己家的院子觉得不对劲,以前乱七八糟的垃圾全不见了,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没有一样是他的东西,更奇怪的是家里的大人小孩他一个都不认识,正在他纳闷时,他那消息灵通能说会道的嫂子走了进来,满脸堆笑地说到:“哦,兄弟回来了,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好让我给你准备点好吃的等你。不过也好,我做的馓饭刚熟,正冒着热气呢,我想你一定想吃了吧,快跟我回家吃饭吧,听我给你慢慢说。”

张青让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感动得一塌糊涂,因为嫂子以前见了他像见了瘟神一般,不是躲就是骂,今天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所以让他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他便傻乎乎地跟着嫂子来到了哥哥家。一向对他不理不睬的哥哥见到他也是格外的亲切,问寒问暖,让他坐在热炕上吃嫂子盛上来的馓饭。这是张青自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感受到家和亲人的温暖,不知不觉地一股暖流涌上了他悲凉已久的心,感动和着饭的热气让他的眼睛更加的湿润和血红,他一声不吭地吃着饭,嫂子便打开了话匣子“兄弟,你想想看,你的年龄也大了,常年在外,年关时节回家也没人给你做碗饭吃,那院子空着也多年了,我和你哥也是为你着想才把那院子收拾了租出去,你回来了就在这儿吃住,这儿就是你的家,我起码每天能给你做碗热面。”

他哥也随声附和着,张青低着头心里想:我这大半辈子一直漂泊在外,不是一直在心里想着回家有一碗热饭该有多好啊,我什么也不图也不想,只想有一碗饭,再过几年身体不支了,就得回家来。这样更好,既然嫂子收留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于是他对哥哥和嫂子什么也没说,晚饭过后,嫂子带他来到大门外的一间房子,一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子里干干净净,摸摸炕也是滚烫的。嫂子说:“你以后就住这儿吧,你哥为了你专门盖的这间屋子。”嫂子走后,他躺在想念多年的热炕上,觉得舒服极了,迷迷糊糊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给父母说哥哥和嫂子对他很好。

春节过后,他和往常一样外出打工,到年底时回家,年年如此,哥哥和嫂子也对他客客气气的,他的炕总是温热的,饭也是按时吃的。可是,这两年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在外活也难找,老板总是嫌他年龄太大,他决定不外出了。在家的第一年,他帮家里干了不少活,挑水,果园里喷洒农药,锄草等等。嫂子对他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第二年就完全不同了,嫂子经常指桑骂槐,对着哥哥骂道:“你这个窝囊废,白痴,还要我伺候你,这日子还怎么过呀。”哥哥一声也不敢啃。

张青也装作没听见,没过几天他的炕也是冰凉的,他吃不吃饭也没人过问,有时他去厨房盛饭时,看到嫂子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

有一天晚上,他去了几次厨房,厨房里冰锅冷灶,没有人烟,他只好溜进自己的屋子里。不一会儿,从院内传来嫂子大声责骂哥哥的吵闹声,只听到嫂子骂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这倒好还要我每天伺候你那懒汉弟弟,他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以后别指望我给他饭吃,也别指望我给他烧炕,门都没有。”

“你小声点行不行,他家的院子一年的租金一万二,不是你都拿着吗,以后这院子可值钱了,它可是你的,你也不吃亏,他吃你一碗饭怎么了?”“还怎么了?那院子是老先人留下来的,归我们是应该的,他那个窝囊废就是天生的穷鬼,孤魂野鬼,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

张青听着听着蜷缩成了一团,整个身子就像被人搓揉的发面,体内的怨恨想发泄也没有机会和能力释放,只能任凭嫂子肆意的摆布。他彻夜未眠,一大早便躲了出去,中午时候,他趁侄儿们都在便溜进厨房盛饭,谁知嫂子冲了进来,一把夺过他的碗,用力地扔向屋檐下的石台阶上被摔得粉碎。侄儿们也被吓着了,没有一个敢吭声的,他的吃饭碗没了,他的心彻底地碎了,他恍恍惚惚地扶着墙壁走出了家门。

从那以后,他白天躲出去帮理发店挑水,帮餐馆倒垃圾混口饭吃,晚上坐在街道拐角处消磨时间,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摸进自己冷似铁的被窝里睡觉。他的那屋子现在只能叫窝了,因为没电没水没火,只有一块潮湿的土炕和一片破旧不堪的被子,晚上只供他遮风挡雨。对他来说家里的温度和街道上没什么两样,坐在街道边还有陌生的行人为他送来关切的目光,有时还会给他一块饼子。

听完他的故事,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活着真不容易,生活更难,一草一木的生长离不开阳光雨露的哺育,树叶的离去是自身的季节轮回,当然也借助了风的作用。人要生活得幸福,自身的努力是关键,但外界的环境因素也很重要,幸福指数的高与低,自己除外,与朋友,与家人密切相关,这就意味着生活的圈子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活质量。

他每天面临的是什么,岁月的辙痕深深地烙在了他的目光中,是辛酸,是伤痛,是悔恨,还是对未来的恐惧,谁也说不清。也许他的未来是嫂子的醒悟,也许是侄儿们的同情,也许就是这样呆呆地等待着自己老去死去的那一天……